“将……将军死了!”
那声音像是被地狱的火焰燎过,嘶哑破碎,带着灵魂出窍的震颤。
士兵王二狗的眼珠几乎要从眼眶里凸出来,死死钉在阶梯上方那片翻腾跳跃的赤红炼狱。
就在一息之前,他们如磐石般的主帅萧破虏,那身标志性的玄色重铠还在火光中闪出令敌人胆寒的冷光,如同定海神针般钉在冲击城门的锋线最前。
可下一秒,一团刺得人眼睛剧痛的橘红火光猛地炸开,伴随着一声能将人五脏六腑都震碎的恐怖巨响!
王二狗亲眼看到,萧将军那山岳般魁梧的身躯,连同他身边几名最剽悍的亲卫,像是被一只无形巨手狠狠攥住,又瞬间撕扯开来!
破碎的玄甲碎片、猩红的血肉、森白的断骨,如同最残酷的烟花,混合着灼热的金属碎屑和滚烫的瓦砾,在冲击波的狂澜中喷溅泼洒!
一片带着焦糊味的、边缘卷曲的沉重肩甲残片呼啸着飞来,“哐当”一声砸在王二狗脚前的石阶上,深深嵌了进去,上面还粘着一块烧焦的皮肉,兀自冒着青烟,散发出令人作呕的焦臭。
他手中的长矛再也握不住了,冰冷的金属矛杆滑脱手心,沉重地砸在同样冰冷的石阶上,发出“当啷”一声刺耳又绝望的脆响。
这声响如同丧钟,敲碎了他和周围所有玄甲士兵仅存的一点勇气。
“魔鬼!他们是魔鬼!不是人!”旁边另一个年轻士兵刘三儿彻底崩溃了,他像被毒蛇咬了一口,猛地跳起来,手指疯狂地指向城楼上那些在浓烟与火光中若隐若现的青铜面具。
面具的眼孔深陷,反射着下方地狱的火光,冰冷、诡异,毫无活人的气息。刘三儿的脸因极致的恐惧而扭曲变形,尖利的叫声撕裂了浓烟滚滚的空气,“鬼!是阴兵!勾魂的阴兵啊——!”
“撤!快撤!挡不住了!”绝望的吼声从队伍深处炸开,如同点燃了炸药桶的引信。
恐惧,这比任何瘟疫都更致命的瘟疫,瞬间席卷了整个残存的玄甲军阵!主心骨被炸得尸骨无存,眼前是超越认知、如同神罚般的毁灭打击,再坚不可摧的意志也土崩瓦解。
那曾让敌军闻风丧胆的黑色铁流,此刻彻底变成了一盘散沙。
士兵们丢盔弃甲,沉重的盾牌、精良的横刀被随手抛弃,发出连绵不绝的金属撞击声。
他们推搡着,哭嚎着,像一群被沸水浇灌的蚂蚁,完全失去了方向,只凭着本能向后、向侧翼任何看似能逃离这片地狱的缝隙亡命奔逃!
“顶住!给老子顶住!”一个络腮胡的低级军官目眦欲裂,声嘶力竭地吼叫,挥刀砍向一个正从他身边挤过去的逃兵。刀锋入肉,鲜血喷溅在他脸上,温热而腥咸。
“后退者斩!军法……”他的怒吼戛然而止。更多的溃兵如同决堤的洪流,瞬间将他淹没。
无数只脚踩踏在他倒下的身体上,他最后看到的,是无数双因恐惧而失焦、疯狂逃窜的脚掌。
城楼之上,韩休琳的身体猛地一晃,仿佛被无形的巨锤狠狠砸中。
下方炼狱般的景象——崩溃四散的黑色人潮、燃烧的尸骸、弥漫的硝烟与焦臭——如同最狂暴的洪流,瞬间冲垮了他所有的思维堤坝。
大脑一片空白,彻底死寂。
紧接着,一股无法形容的、滚烫的狂喜,如同积蓄了万年的地下熔岩找到了唯一的出口,化作千万伏的高压电流,轰然窜遍他全身每一寸筋骨!
血液疯狂地涌上头顶,眼前骤然发黑,无数细碎的金星在黑暗中乱舞。
心脏在胸腔里擂鼓般疯狂撞击,每一次搏动都牵扯着撕裂般的剧痛,几乎要冲破胸膛的束缚炸裂开来!
“呃……”一声压抑到极致的、近乎野兽的低吼从他喉咙深处挤出。
那狂喜只持续了短短一瞬,便被更汹涌、更黑暗的洪流彻底淹没——那是积压了半生的屈辱、刻骨的仇恨、以及对至高权力那扭曲而贪婪的饥渴!
它们拧成一股毁灭一切的意志,彻底吞噬了他残存的理智。
他猛地转身,动作快得带起一阵腥风。
布满血丝的双眼死死盯住垛口石缝里插着的那半截东西。旗杆粗粝,上面凝固着厚厚的、近乎黑色的粘稠血块,还挂着几缕被撕扯下来的皮肉碎屑。
残破的旗面上,那个巨大的“韩”字,被污血浸透了大半,在火光下呈现出一种不祥的暗红。
他伸出蒲扇般的大手,带着一种近乎虔诚的疯狂,死死攥住那冰冷的、沾满血污的旗杆,用力向外一拔!
嘎吱——沉重的断旗被从石缝中硬生生拔出,带起几块碎裂的石屑。
“哈哈哈!只要能够报仇,让老子当一把刀又有何妨!”韩休琳仰天狂笑,笑声嘶哑癫狂,如同夜枭啼血,震得周围幸存的亲兵耳膜嗡嗡作响。
他脸上的肌肉因极度兴奋而扭曲痉挛,眼中燃烧着熊熊的地狱之火。
“卢氏走狗!玄甲小儿!都给我死!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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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根本不等副将张奎等人反应,竟一手将那沉重的、滴落着污血的“韩”字断旗高高擎起,如同举起一面宣告死亡与征服的图腾!
另一只手,则拖过不知哪个亲兵慌忙递上来的、一把崭新的镔铁横刀。刀身沉重,闪烁着冷硬的寒光。
他如同扑向羊群的疯虎,喉咙里滚动着嗜血的咆哮,第一个冲向那依旧在燃烧、遍布焦黑尸体、滚烫瓦砾和刺鼻焦臭的死亡阶梯!
靴底踩上仍在燃烧的木料余烬,发出“滋滋”的灼烧声,焦糊味混着皮肉的恶臭直冲鼻腔。
浓烈的黑烟呛得他剧烈咳嗽,眼泪鼻涕瞬间涌出,但这丝毫无法冷却他体内沸腾的杀意,反而如同浇在烈火上的热油!
“杀——!”主帅的疯狂彻底点燃了身后残存的“幽影”和死忠旧部。
他们被眼前这从天而降的“胜利”刺激得血脉贲张,双目赤红,发出野兽般的嚎叫,紧随韩休琳的身影,如同闻到血腥味的饿狼群,扑向下方混乱溃散、如同待宰羔羊般的猎物!
……
城楼下方,已彻底沦为修罗场。
火焰在尸体堆、破碎的攻城器械和散落的木料上噼啪作响,贪婪地吞噬着一切可燃之物,升腾起滚滚浓烟,遮蔽了半边天空,将残存的日光染成诡异的昏黄。
浓烟中混杂着皮肉毛发烧焦的恶臭、血腥味、硝烟味,形成一股令人窒息作呕的死亡气息。
幸存的玄甲军彻底崩溃,只恨爹娘少生了两条腿,沉重的头盔丢弃,甲叶散落,甚至有人为了跑得更快,撕扯着脱掉内衬的皮甲,赤着上身、只穿着沾满血污泥泞的裤子,在瓦砾和尸体间跌跌撞撞地亡命奔逃,脸上只剩下空白和极致的恐惧。
卢氏的私兵和残余的守军更是魂飞魄散。
他们本就多是乌合之众,倚仗的是卢氏的威名和坚固的城防。
此刻城防被破,卢氏倚仗的玄甲军瞬间土崩瓦解,他们最后一点抵抗意志也烟消云散。
如同被沸水烫到的蚂蚁,没头苍蝇般四散奔逃,哭爹喊娘。狭窄的街道和城门甬道瞬间成了拥挤的死亡陷阱。
为了争夺一条看似能逃命的缝隙,昔日的同袍甚至拔刀相向!
“滚开!挡老子路者死!”一个卢府家丁头目满脸狰狞,挥刀砍翻前面一个惊慌失措的守城老卒。
“别挤了!后面有鬼啊!”一个年轻的私兵被挤倒在地,无数只脚从他身上踩踏而过,发出凄厉短促的惨叫,很快没了声息。
韩休琳如同一股裹挟着死亡的血色旋风,猛地冲入这片混乱的漩涡中心!
他首先盯住了一个背对着他、正奋力推开同伴向前挤的玄甲溃兵。
那士兵身上的玄甲残破,后背空门大开。
韩休琳喉咙里发出一声野兽般的低吼,双臂肌肉坟起,将那沉重的断旗当作巨大的标枪,尖锐断裂的旗杆末端狠狠捅向那士兵的后心!
“噗嗤——!”一声令人牙酸的、沉闷的撕裂声响起。沉重的旗杆裹挟着韩休琳全身的蛮力,如同刺穿一张薄纸,瞬间贯穿了士兵的皮甲、肋骨、心脏!
士兵的身体猛地一僵,发出半声短促而凄厉的惨叫,低头难以置信地看着自己胸前透出的、沾满自己鲜血和碎肉的粗大旗杆尖端。
韩休琳猛地一脚踹在士兵背上,顺势将旗杆拔出。士兵的尸体如同破麻袋般扑倒在地,鲜血如同喷泉般从前后两个巨大的创口涌出,迅速在冰冷的地面洇开一大片暗红。
韩休琳看也不看,猩红的眼珠转动,锁定了一个挡在正前方、正挥舞着腰刀试图维持秩序、穿着卢府管事服饰的中年男人。
他手中的崭新镔铁横刀带着撕裂空气的恐怖呼啸声,自上而下,狠狠劈落!
那管事只来得及惊恐地抬头,眼中倒映出韩休琳那浴血疯魔的面孔和冰冷的刀光。
他下意识地举起腰刀格挡。
“铛——!”一声刺耳的金铁交鸣!腰刀应声而断!
沉重的镔铁横刀虽然不够锋利,但挟着韩休琳全身的力量和冲势,如同巨大的铁锤,余势未衰地狠狠砸在管事的头颅上!
“咔嚓!”头骨碎裂的声音清晰可闻。红的、白的、粘稠的混合物如同打翻的颜料罐,猛地炸开,喷溅在韩休琳的脸上、胸甲上,甚至溅入了他因咆哮而张开的嘴里!
一股浓烈的血腥和脑浆的腥气直冲鼻腔。
“呸!”韩休琳狠狠啐出一口血沫和碎骨渣,舌尖尝到那令人作呕的咸腥铁锈味,非但没有不适,反而刺激得他体内凶性更加狂野!
他抹了一把糊住眼睛的血浆,嘶声咆哮,声音因极度的亢奋和杀戮而完全嘶哑变形:
“杀!杀!杀光!卢珪老狗!你看到了吗?!你的狗都死绝了!幽州是老子的!是老子的——!!”
他仿佛看到卢珪那张永远带着居高临下、轻蔑神情的脸,在眼前喷溅的血光中浮现,又被他狂暴的刀光狠狠劈碎!
一种扭曲到极致的快感如同电流般窜遍全身,每一个倒下的敌人,都成了他宣泄半生屈辱和此刻膨胀到顶点的权力欲望的最好祭品!他不再是人,而是一具被仇恨和欲望驱动的杀戮机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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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跟上大帅!堵住口子!一个也别放跑!”张奎的吼声在韩休琳身后炸响。
这个韩休琳的心腹悍将,此刻也杀红了眼,脸上溅满了血点,带着还能动弹的韩部精锐和不良人“幽影”,如同几股锐利的铁锥,凶狠地刺入溃兵最密集的区域,或者迅速抢占关键的街口巷尾。
他们配合默契,形成一个个小型的死亡陷阱。
张奎一马当先,手中沉重的铁锏挥舞起来如同风车,每一次砸落都伴随着骨骼碎裂的闷响和凄厉的惨叫。
一个试图从侧面窄巷逃跑的玄甲什长被他堵住,铁锏带着千钧之力横扫过去,什长仓促举起的盾牌如同纸糊般碎裂,连带着整条手臂的骨头都被砸得粉碎变形,整个人惨叫着横飞出去,撞塌了一堆杂物。
“幽影”们则如同真正的鬼魅,利用对街巷的熟悉,在阴影和火光跳跃处神出鬼没。
一个卢氏私兵头目带着七八个手下刚想依托一处倒塌的房屋残骸组织抵抗,几支淬毒的短弩矢便从刁钻的角度无声射来,精准地钉入他们的咽喉或眼眶。
头目捂着喷血的脖子,嗬嗬作响地倒下,眼中的惊恐凝固。剩余的私兵瞬间崩溃,被后面涌上来的韩部士兵乱刀砍翻。
城门附近这片区域,彻底沦为屠宰场。惨叫、哀嚎、绝望的求饶、兵刃砍入骨肉的闷响、火焰燃烧的噼啪声、士兵们因杀戮而兴奋的狂笑声……种种声音混杂在一起,形成一首令人毛骨悚然的死亡交响曲。
……
……
城楼之上,混乱与血腥似乎被一层无形的屏障隔开。
严庄依旧立在那里,如同一尊没有温度的黑色石像。寒风卷动他宽大的黑色袍袖,猎猎作响。
他那双深不见底的眼睛,冷漠地俯瞰着下方韩休琳疯狂的杀戮表演,如同在看一场早已写好结局的皮影戏。
“严帅。”一个低沉平淡、毫无情绪波动的声音在他身侧响起。
杀手营特战中郎将无声无息地出现,青铜面具覆盖了整张脸,只露出一双冰封般的眼睛。
他额头处,一道细微的闪电状纹饰在火光下若隐若现。
严庄没有回头,目光依旧锁在下方那个在血泊中挥刀咆哮的身影上。
“说。”
“玄甲残军核心抵抗已瓦解,溃散方向主要为城西、城南。卢府私兵及守军大部崩溃,正于城内各处巷弄间奔逃互戕。韩休琳部正在南门及附近街道进行清剿,场面混乱,效率低下。”中郎将的声音如同冰冷的机械,快速清晰地汇报着战场态势。
严庄的指尖在冰冷的垛口青砖上轻轻敲击了一下,发出微不可闻的轻响。
“杀手营一队,”他开口,声音平稳无波,却带着不容置疑的穿透力,“肃清城楼所有残敌,即刻接管南门防御。城门机关、绞盘、箭楼甬道,需完全掌控,确保无任何疏漏。”
“诺!”中郎将应声,右手拇指与食指快速交叠,打出一个奇特的手势。
数十名同样戴着青铜面具、身着青灰色紧身软甲的特战精兵如同从城墙阴影中渗出的水银,瞬间行动起来。
他们动作迅捷无声,如同精密的齿轮咬合。
几个还在城楼角落或箭垛后负隅顽抗的卢府死忠,甚至没看清来者,便被黑暗中无声射出的幽蓝弩矢精准命中要害,或是被如同鬼魅般贴近的身影用淬毒短匕抹过咽喉,连惨叫都来不及发出便软倒在地。
沉重的城门绞盘被迅速控制,齿轮咬合声响起,巨大的门栓被缓缓放下,彻底锁死了这扇刚刚被鲜血浸透的胜利之门。
“杀手营二队,”严庄的声音没有丝毫停顿,“控制武库、粮仓,确保无虞。遇抵抗,格杀勿论。若有试图纵火者,优先射杀。”
他深知,武库的兵甲和粮仓的存粮,才是真正能支撑起一个势力的筋骨,远比韩休琳眼中那些金银更重要。
“诺!”又一道手势打出。另一队杀手营如同离弦之箭,分成数股,沿着城墙内侧的阶梯和隐蔽通道,无声地滑入下方混乱的城市,目标直指城北的武库和靠近仓曹衙门的粮仓重地。他们行动迅捷如风,避开混乱的主战场,直扑要害。
严庄的目光扫过下方一处正在被韩休琳旧部围攻的卢氏别院,那里还有零星的抵抗。
他顿了顿,声音陡然转冷,如同极北的寒冰刮过:“杀手营三队,按既定名单,继续‘清洗’城内未完成的豪强府邸。”
他特意强调了“清洗”二字,每一个字都仿佛带着血腥气,“动作要快,不留活口。确保名单上的名字,今夜之后,从幽州彻底消失。”
杀手营郎将肃然领命:“诺!谨遵严帅令!”
最后一个手势打出,带着决绝的意味。
十数名杀手营精锐脱离队伍,如同融入水中的墨滴,悄无声息地消失在通往城内的复杂街巷深处,他们的任务是清除一切可能指向长安的痕迹。
数百杀手营特战精兵,如同最高效、最冷酷的战争机器零件,在严庄无声的指令下,瞬间分解成数股,精准地扑向各自的目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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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们的存在感极低,行动路线诡秘,效率却高得惊人。
所过之处,任何试图组织抵抗的卢氏死忠或名单上的豪强护卫,都如同被无形的镰刀收割,无声无息地倒下,咽喉或心口精准地插着一支幽蓝的、淬有见血封喉剧毒的弩矢。
幽州城的夜幕,被彻底的血与火点燃。
随着玄甲军的崩溃和萧破虏的灰飞烟灭,卢氏在幽州城内最后的强力屏障彻底消失。韩休琳那面滴着粘稠污血的“韩”字断旗,被一个亲兵用尽力气插上南门最高箭楼的旗杆座,在夜风中猎猎招展,如同释放出了所有被压抑在深渊中的凶兽。
在不良人“幽影”如同活地图般的精准指引,和杀手营特战精兵高效冷酷的定点拔除配合下,韩休琳旧部中被卢氏压制多年、积攒的暴戾怒火,如同压抑到极限的火山,终于找到了最血腥的宣泄口!
这股由血腥、疯狂和贪婪汇聚成的洪流,彻底失控,席卷了幽州的大街小巷!
……
……
城东,卢氏旁支府邸(卢珪侄孙卢元驹宅邸)。
这座往日里门庭若市、极尽奢华的府邸,此刻朱漆大门紧闭,门后传来慌乱的奔跑声和压抑的哭泣。
但这一切在绝对的暴力面前显得如此脆弱。
“给老子撞开!”韩休琳骑在一匹抢来的高头大马上,脸上带着狰狞的快意,刀尖直指紧闭的大门。
他身上、脸上溅满的血浆已经半干,结成暗红色的痂,更添凶煞。
“嘿哟!嘿哟!”十几名膀大腰圆的士兵抱着临时找来的粗壮撞木,喊着号子,狠狠地撞向厚重的府门。
“轰!轰!轰!”
每一次撞击都让门框剧烈震颤,灰尘簌簌落下。
门内的顶门杠发出不堪重负的呻吟。
“咔嚓!”一声巨响,伴随着木料碎裂的刺耳声音,府门轰然向内倒塌!
烟尘弥漫中,露出了门后庭院里惊慌失措的面孔。
韩休琳一夹马腹,第一个冲了进去!
战马铁蹄踏碎精致的卵石小径,冲散了几个试图阻挡的家丁。
庭院里,一个穿着华贵锦袍、面无人色的年轻人,正抱着几个沉甸甸的金银匣子,在几个忠心家丁护卫下,仓皇地试图从后花园的角门逃走。
“卢元驹!”韩休琳一眼就认出了这个卢珪的远房侄孙。
平日里,这个靠着家族荫庇作威作福的纨绔,可没少用那种看蝼蚁般的眼神瞟过他韩休琳!新仇旧恨瞬间涌上心头!
“卢珪的狗崽子!想往哪儿跑?!”韩休琳狞笑着,猛地一勒马缰。
战马人立而起,发出一声长嘶。他翻身下马,动作带着野兽般的敏捷,几个大步就冲到卢元驹面前,无视对方涕泪横流的哀求和颤抖着捧出的、装着耀眼珠宝的金匣。
“韩…韩将军!饶命!饶命啊!这些…这些都孝敬您!只求一条生路……”卢元驹的声音抖得不成样子,裤裆处迅速洇开一片湿痕,腥臊气弥漫开来。
“生路?”韩休琳眼中闪烁着残忍的快意,仿佛在欣赏猎物临死前的丑态。
他手中的镔铁横刀高高扬起,刀身上还残留着之前砸碎头颅留下的红白污迹。“下辈子投个好胎吧!记住,杀你者,幽州之主,韩休琳!”
刀光带着撕裂空气的尖啸,在卢元驹绝望到极致的目光中,狠狠劈下!
“噗嗤——!”
人头带着一蓬滚烫的鲜血冲天而起,在空中翻滚了几圈,“咚”地一声砸落在铺着名贵青砖的地面上,那双惊恐圆睁的眼睛还残留着难以置信的神色。
无头的尸体晃了晃,软软地跪倒,怀中的金银匣子滚落在地,璀璨的珠宝沾满了粘稠的鲜血,发出“滋滋”的轻响。
“啊——!”卢元驹的几个小妾发出凄厉到不似人声的尖叫,瘫软在地。
韩休琳看也不看,一脚将那无头的尸体踹开,环视着这座雕梁画栋、处处透着奢靡的府邸。
假山玲珑,曲水流觞,名贵花木在火光映照下摇曳着妖异的影子。
每一处景致都像在嘲笑他昔日的卑微。
一股报复的极致快感让他浑身战栗。
“搜!值钱的带走!搬空!”他舔了舔溅到嘴角的、带着铁锈味的鲜血,嘶声吼道。
随即,他指向那些精美的楼阁亭台,眼中满是毁灭的欲望:“其余的…给老子烧!烧成白地!寸草不留!”
士兵们发出贪婪的嚎叫,如同蝗虫般涌向各个房间。砸门声、翻箱倒柜声、女人的哭喊尖叫声、士兵的呵斥淫笑声瞬间充斥了整个府邸。
几支火把被粗暴地扔进悬挂着名贵丝绸帷幔的厅堂,干燥的丝绢瞬间被点燃,火舌贪婪地舔舐着雕花的窗棂、梁柱。
浓烟滚滚,烈焰升腾,这座象征着卢氏旁支富贵与权势的宅院,迅速被毁灭的火焰吞噬。
……
……
仓曹衙门,这里是卢氏掌控幽州钱粮命脉的核心重地。
高大的院墙,厚重的包铁橡木库门,此刻成了卢氏最后一批死忠家将的堡垒。
小主,
院墙上,几十名家将张弓搭箭,箭镞在火光下闪着寒光,指向外面黑压压围上来的韩部士兵。
虽然人人脸上都带着恐惧,但家将头领卢忠仍在嘶吼:“守住!给老子守住!卢公定会带援兵杀回来!擅退者,诛九族!”
“妈的,缩头乌龟!给老子放箭!撞门!”一个韩部都尉骂骂咧咧,指挥着手下用抢来的盾牌顶着零星的箭矢,推着临时找来的撞车轰击厚重的库门。
但效果甚微。
就在此时,几道青灰色的身影如同壁虎般,悄无声息地贴着墙根阴影,利用墙垛的视觉死角,迅速攀上了高大的院墙顶端。
“噗!噗!”两声极其轻微的、如同毒蛇吐信的声响。
墙头上,正全神贯注张弓搭箭瞄准下方撞车的一名卢氏家将和旁边负责了望的副手,身体同时猛地一僵。
两人眉心处,各出现一个极其细小的血洞,深不见底。
他们眼中的神采瞬间熄灭,连哼都没哼一声,便软软地向前扑倒,栽下墙头,砸在下方坚硬的地面上,发出沉闷的响声。
“有鬼!墙上有……”另一个家将惊恐地大叫,话音未落,又一支幽蓝的弩矢精准地钉入了他的咽喉,将他的声音彻底扼杀。
混乱瞬间在墙头蔓延。
剩余的守军惊恐地寻找着看不见的敌人,阵脚大乱。
趁着这短暂的混乱,仓曹衙门厚重的大门内部,传来几声短促的惨叫和重物倒地的声音。
随即,那扇令外面韩部士兵束手无策的包铁大门,竟“嘎吱”一声,从里面被缓缓打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