城西驿馆,往来官员、商贾暂居之地,亦是许多达官显贵私下会面的场所。而今夜,这里迎来了一位极不寻常的客人。
阎王殿的殿主,竟悄然现身于此。
她素衣淡妆,面上蒙着一层薄纱,掩去那倾国倾城的容颜,袖中藏着一封信,一封无法留在太师府的信。
书房内烛火微摇,对面的男子沉默片刻,接过书信,扫了一眼,目光微微一凝。
王允。
“吕布今日受辱,军权已失,疑心初生。”
“太师对其已无完全信任,或可进一步分化。”
王允放下信,目光深沉地看向貂蝉:“吕布如今虽失兵权,但他仍未与董卓决裂,此时接触他,是否太早?”
貂蝉缓缓取下薄纱,露出一抹浅笑,目光流转间带着一丝难以捉摸的意味。
“王尚书,”她的声音轻柔却笃定,“吕布并非愚钝之人,他只是不愿承认现实。”
她轻轻执起桌上的茶盏,语气悠然:“人总有一个过程,从愤怒到怀疑,从怀疑到不安,从不安到必须做出选择。”
“如今,他仍在不安之中,而我……”
她轻轻抿了一口茶,嘴角笑意更深:“便是让他加速做出选择的人。”
王允沉默片刻,点了点头:“你打算如何行事?”
貂蝉放下茶盏,语气平静:“我会‘偶然’出现在他面前。”
她缓缓起身,月光透过窗棂洒在她的衣袖上,映出她纤细修长的手指,手掌轻轻翻转,那封信不知何时已消失无踪。
“接下来的事,就交给吕奉先自己去想吧。”
洛阳·吕布府邸附近
夜风微凉,洛阳的街道寂静无声。
貂蝉独自一人走在偏僻的小巷中,步伐从容,长发轻挽,一身素雅衣裙,与往日太师府中的雍容华贵截然不同。
她是刻意挑选了这条路,确保不会被人察觉。
她知道,吕布此刻的心境定然混乱,而在此时,一个“不经意”的相遇,远比刻意登门造访更能让人放下戒备。
果然,巷口,一道高大的身影自府邸的侧门走出。
吕布。
他穿着一袭轻甲,腰佩长剑,神色冷峻,步伐略显急躁,显然是心绪未定,独自出府。
貂蝉微微一笑,时机正好。
她故作未见,继续缓步前行,直到两人迎面撞上。
“吕……吕将军?”
她的声音带着一丝惊讶,目光微微一颤,像是没料到会在此遇见他。
吕布猛然停步,目光一沉,显然也未料到竟会在此地撞见貂蝉。
“你为何在这里?”他的声音依旧冷硬,带着习惯性的戒备。
貂蝉垂下眼帘,似有些无措,轻声道:“妾身……只是心绪不宁,出来走走,不想竟在此遇见将军。”
吕布看着她,眉头微蹙。
貂蝉的身份特殊,她本该深居太师府,如今却独自在此,的确让人疑惑。
“太师府守卫森严,你是如何出来的?”吕布沉声问道。
貂蝉低头轻轻一笑,目光微微一暗,语气柔和而低沉:“将军既然能出府透气,妾身又何尝不可?”
她的语气似是玩笑,又似带着一丝淡淡的落寞。
吕布沉默片刻,目光扫过她的衣着,与平日奢华装扮截然不同,他忽然意识到,这或许是他第一次在董卓之外的地方,看到真实的貂蝉。
她,或许也并非如外人所想的那般顺从命运。
夜色下,两人静立片刻,貂蝉缓缓抬眸,看着吕布,眼中带着一丝复杂的情绪,轻声叹道:“将军……今日在殿上,太师为何对你如此冷漠?”
吕布目光骤然一沉,脸色也随之变得阴郁:“此事与你无关。”
貂蝉微微一笑,轻轻摇头:“将军误会了,妾身并非有意探问,只是……”
她目光轻轻落在他的眉间,眸光似水,语气柔婉而低缓:“妾身只是心疼。”
吕布一愣,握紧的拳头微微松了松,像是有些惊讶于她的话。
貂蝉微微低头,轻轻叹息:“太师曾说,世间唯独信任将军,如今却在殿上让他人插手军务……妾身实在不解,太师的信任……真的还如从前那般坚定吗?”
吕布的神色变得更冷,他当然知道貂蝉的话是什么意思。
董卓让李催、郭汜“协助”他镇守洛阳,这摆明是削弱他的兵权。可为何董卓没有当面说破?
貂蝉轻轻一步靠近,语气轻柔,却仿佛带着某种蛊惑:“将军,若有一日,太师再不信你……你又当如何?”
吕布的眼神终于变了。
夜风吹起他额前的发丝,他站在原地,久久不语。
貂蝉看着他的眼神,知道自己已经种下了怀疑的种子。
她微微一笑,目光轻柔:“夜深了,将军好好歇息。”
她欠身行礼,转身缓缓离去。
吕布目送着她的身影消失在巷口,拳头却不自觉地收紧。
他的心中,第一次真正生出了某种不安的念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