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看着这个三个月前还分不清蛊虫与甲虫的男人,此刻用流利的苗语布置防御,忽然想起他深夜研读各寨地形图的模样。
那些被她笑称多此一举的沙盘推演,今夜救下了整整二十七个寨子的粮仓。
蓝凤凰拎着染血的银链走来,链环间卡着半片青铜面具:";龙大哥怎知他们要烧粮草?";她踢开脚边焦黑的毒虫尸体,";这些虫子明明直扑人...";
";因为三个月前。";龙傲天摸出那封染毒的密信,被硫磺熏黄的纸页上,第八条蛛腿正指向粮仓方位,";各寨联名请求中原商队采买的,正是驱虫的艾草。";晨雾还未散尽,二十七寨首领的牛角号已汇聚在龙傲天暂居的吊脚楼。
蓝凤凰用银链挑开浸血的战报,羊皮卷上密密麻麻标注着昨夜被毒虫突破的防御缺口。
";岗哨轮值要改戌时三刻换班。";龙傲天捏碎手中虫壳,灰色粉末洒在沙盘东侧隘口,";这个时辰正是蜈蚣产卵期,守夜人的火把油料需掺硫磺。";他说着用竹枝挑起个陶罐模型,稳稳卡在沙盘标注的河道拐弯处。
沐妃雪将熬好的药汤放在案边,看见额带刀疤的黎寨首领正用苗刀在青石板上刻字——那是龙傲天昨日教他们的中原阵法图。
擅长蛊术的绿衣少女突然拽住她衣袖,指尖沾着的毒液在桌面画出诡异纹路。
";龙大哥请看!";少女银镯碰撞声惊起檐下麻雀,";昨夜最后那些毒虫的蜕壳,纹路像不像...";她突然噤声,用银针挑起片半透明的虫翼。
龙傲天瞳孔微缩,虫翼脉络分明是缩小版的苗疆水系图。
十二位首领的牛角杯同时砸在桌案上。
最年长的乌蒙首领颤巍巍起身,银饰在晨光中叮当作响:";龙兄弟说要各寨共用驱虫秘方时,老朽还当是玩笑。";他布满刺青的手按住心口,";从今往后,青岩寨的药圃任君取用。";
日头攀上竹梢时,吊脚楼前的训练场已响起整齐呼喝。
龙傲天将各寨勇士混编成队,让擅射的与擅毒的同组操练。
蓝凤凰甩着银链穿梭其间,突然用链梢卷起个偷懒的汉子:";没听见龙大哥说么?
弓手腰囊必须装雄黄粉!";
沐妃雪捧着新绘的防御图走过晒药场,看见三个曾互相仇视的寨民正在合力研磨硫磺。
她弯腰捡起滚落脚边的药杵,突然发现石臼裂纹里嵌着半片青铜残片——与昨夜鬼面人的面具质地相同。
";龙大哥!";她提着裙摆奔向正在调试弩机的男人,却见对方掌心摊着个碎裂的陶俑。
那陶俑肚里塞着的密信残页上,赫然画着与虫翼相同的苗疆水系图,只是多出条朱砂标记的暗河。
蓝凤凰的银链突然缠住晾药架,二十七个药筐应声组成防御阵型。";都过来看!";她指着地上被正午阳光拉长的阴影,";龙大哥教的日晷警戒法...";话音未落,西北角药筐突然被劲风掀翻,虚影里竟藏着道蛇形刻痕。
龙傲天摩挲着陶俑碎片的手突然顿住。
昨夜鬼面人咽气前,溃烂的嘴角也曾扯出这般弧度。
他转身望向正在操练的混编队伍,某个眼熟的刺青在某个新兵手腕处一闪而过——那分明是三个月前某支商队护卫的标记。
暮色染红苍鹰岩时,龙傲天独自站在五毒潭边。
潭底淤泥里半掩的玄铁重剑碎片,在残阳下泛着蜘蛛血般的红光。
他弯腰拾起块剑柄残骸,指尖突然触到细微的凹凸——那被硫磺腐蚀的纹路深处,竟藏着个与各寨盟书印章大小相符的凹槽。
夜风掀起他未束的长发,远处庆功的篝火映得潭水明明灭灭。
龙傲天将剑柄残骸收入袖中时,一片枯叶恰巧落在他白日布置的警戒线上——那叶脉裂痕,与神秘女子三日前遗落的发簪纹路分毫不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