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罪恶的国度消失

冲击波像上帝挥舞的热能镰刀,所过之处混凝土汽化成硅蒸汽,摩天大楼的钢骨架熔作赤红铁水。东京湾的跨海大桥在千度高温中蜷曲成麻花状,六本木新城玻璃幕墙迸裂的脆响尚未传开,整片街区已化作铺满结晶体的琉璃荒漠。

最恐怖的却是紧随其后的二次效应:被瞬间汽化的海水在平流层凝结成带电积雨云,直径四百公里的超级雷暴在太平洋上空盘旋。当第一道紫色闪电劈向名古屋时,它携带的三十万安培电流直接将名古屋城天守阁熔成青铜色的雨滴。

七十二小时后,曾经漂浮着樱花的列岛只剩下海床上的玄武岩基座。而这场被后世称作“波塞冬之怒“的灾难,不过是多米诺骨牌倒下的第一张。

此后五十年间,地幔柱在失去岛屿镇压的板块交界处疯狂滋长。2071年9月的那个凌晨,当夏威夷海岭的熔岩冲破海面时,人类版图上仅存的五个国家终于在龙国的西南边陲签署了《文明存续协定》。并共同成立了地球联合政府。

新成立的地球联合政府将总部设在龙国的重庆,用最后三台量子计算机维系着文明火种。

在首届全球哀悼日上,参会者通过全息影像目睹了复原的灾难画面:被碳化的樱花树干依然保持着迎风舒展的姿态,涩谷十字路口的全息广告牌仍在循环播放着2025年的新年促销。当镜头推进到某栋写字楼二十五层的残垣时,人们看见会议室白板上还残留着半幅没来得及擦去的企划案。

2073年的《全面核裁军条约》签署仪式上,五国代表用激光笔将各自的核密码投射在穹顶。淡蓝色的数据流如同古代释迦牟尼的舍利子,在同步归零的瞬间,指挥中心的防核大门缓缓开启——门外透进来的,是人类暌违半个世纪的自然阳光。

而今在重庆解放碑旧址,高精度全息幕墙上永远循环播放着两个画面:左侧是2025年元旦的科学岛监控录像,右侧实时显示着南极核废料处理厂的纯净冰原。碑文镌刻着这样一行字:“我们选择记住每一度失控的温度,只为触摸永远36.5℃的朝阳。“

……

龙国西南腹地的万年雪峰之巅,海拔3500米的稀薄空气中,地球联合政府第五研究所如同蛰伏的钢铁巨兽,两座银灰色科研大楼刺破云层,其外立面的纳米自洁涂层反射着高原特有的冷冽天光,宛如镶嵌在冰原上的两枚银色獠牙。

环绕建筑的钛合金防御墙在零下45度的严寒中蒸腾着淡蓝色冷凝雾,四十八米高的曲面墙体采用蜂巢结构复合装甲,表面游走着肉眼可见的电磁防护网。任何未经授权的触碰都会引发量子雷达示警系统,更遑论那些每隔三十米就探出墙体的550毫米等离子电磁炮——这些寒光凛冽的战争机器在自动巡航轨道上缓缓转动,黑洞洞的炮口不断扫描着雪原上每一粒异常的冰晶。

“红外阵列第C-7区段校验完毕。“全封闭式防寒头盔里传来机械合成音,张振宇上士抹去面罩内侧凝结的冰花,量子手套的指尖在透明触控板上划出最后一道确认指令。在他身旁,新兵王磊正艰难地维持着平衡,超低温让高分子防寒服的关节处结满冰碴,每走一步都像是踩着灌铅的靴子。

“他妈的,这鬼地方连北极熊都活不过三天!“王磊对着内嵌通讯器咒骂,呼出的白气瞬间在面罩上凝成霜花。他佝偻着背,量子切割刀在报警器外壳划出幽蓝弧光,工具包里的纳米修复凝胶管早已冻成冰柱。

张振宇的战术目镜闪过一串数据流:“别让低温传感器听见这话,菜鸟。上个月三号岗哨的加热系统故障,两个兄弟的血液结晶速度比警报传到主控室还快。“他说着突然拽住王磊的牵引绳,下方三十米处的电磁网正爆出刺目的电弧,一片误入警戒区的雪枭瞬间汽化成猩红雾霭。

当两人跌跌撞撞冲进恒温气闸时,中央广场的激光防御矩阵恰好完成日间第127次全频段扫描。武装无人机的红色光斑掠过他们后背,在钛合金墙面映出跳动的血色的图腾。

与外界死神环伺的肃杀截然不同,A-2实验楼内充盈着28℃的人造春风。负压实验室的分子过滤系统将高原暴风雪隔绝成另一个次元,走廊墙壁流淌着舒缓的克莱因蓝光带,却在经过二层1号实验室时默契地切换为警戒红色。

“2105年7月8日下午5点15分05秒,第3635次模拟实验数据归档完成。“

全息屏幕上跳动着刺眼的红色警告框,赵平扯开防辐射服的领口,后颈处三条蜈蚣状的神经接口还在微微抽搐。这位四十七岁的核物理学权威此刻像具风化的石膏像,布满血丝的眼球死死盯着数据流中某个闪烁的异常值。

实验台残留的钚-239样本在铅玻璃罩内泛着妖异的幽光,量子计算机的散热系统发出困兽般的低鸣。赵平的太阳穴突突直跳,那些密密麻麻的失败记录在视网膜上重组成嘲讽的笑脸:实验了近万次,超原子裂变能量模块每次都会在89%进度崩溃,就像被诅咒的西西弗斯巨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