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章 山中岁月

役使雷霆 不闻不见 2416 字 1个月前

前几日采买张屠户告知,长子成婚之日,请方七杀和阿茫一定得赴约,再三强调小儿子的恩人不来不行,否则他张家定会让左邻右舍笑话。推辞不过,今日带阿茫赴宴…

一进小镇,趾高气昂的阿茫就犹如那俗世王朝凯旋归来的将军,着实可笑…

青石镇东头张屠户家的门楣上,新贴的喜字还泛着金粉光泽。方七杀带着阿茫踏进院门时,正遇上新娘子跨火盆。爆竹碎屑溅到阿茫鼻尖上,惊得黄狗往后一跳,反倒把撒喜钱的小童逗得咯咯直笑。

"道长快里边请!"张屠户满脸红光地迎上来,油乎乎的围裙都换成了绛色绸衫。他特意在院角槐树下给阿茫摆了张矮几,铺着红布的桌面上码着酱骨头、熏鱼干,还有碗浮着油星的肉汤——这排场比主桌都不差。

喜宴开席时,阿茫的桌边围满了孩童。新娘子娘家带来的小侄女壮着胆子摸狗耳朵,却被阿茫突然转头的动作吓得缩手,惹得大人们哄堂大笑。方七杀坐在主桌末位,看着黄狗用前爪按住块蹄髈,小心翼翼捧给那个总在城门口徘徊的苍头乞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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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道参鸡汤用的老参,还是去年冬天道长赠的。"张屠户端着酒盏过来敬酒,袖口沾着几点油星,"我家小子去年让五步蛇咬了,要不是您..."话没说完,眼眶先红了。方七杀忙起身接过酒盏,袖中滑出个青瓷瓶:"新妇入门头三个月,每日取一粒化水服下,最是养气安神。"

酒过三巡,阿茫的尾巴突然拍打起青砖地。方七杀转头望去,见镇西的接生婆王嬷嬷拄着拐杖挪进院子。黄狗箭一般蹿过去,叼住老人手中的布包——里头是给新娘子的虎头鞋,针脚里还混着几根狗毛,定是阿茫平日去王嬷嬷家蹭饭时落的。

今夜,主客皆欢,兴致而归。

三月十八的晨露还没散尽,老周家的小子就喘着粗气拍响了观门。阿茫从门缝里钻出个脑袋,湿鼻子在那双草鞋上嗅了嗅,转身叼来块芝麻糖。

"爹说今早集上有北边来的药商!"少年举着个竹筒,筒底沉着三枚染着朱砂的铜钱——这是猎户们进山前祈福的吉钱,"让您一定带阿茫去西市口!"

方七杀解下阿茫颈间沾着草屑的竹篮,换上绣着八卦纹的簇新搭链。黄狗兴奋地原地转了三圈,搭链里铜钱撞击的声响惊飞了檐下筑巢的春燕。

青石镇的春集比往年更热闹。山民担着新挖的春笋,篾筐里还沾着黄泥;渔户木盆中银鳞闪烁,几尾鳜鱼甩出的水珠溅在阿茫鼻尖上。黄狗正要往鱼摊凑,忽然被一声熟悉的吆喝喝止并被扯住耳朵。

"刚出笼的肉包子!阿茫的不要葱!"卖早点的孙婆子揭开蒸笼,白雾裹着香气漫过整条街。方七杀摸钱的手还没抬起,三个热腾腾的包子已经用荷叶包好塞过来——两个褶子圆润的是方七杀的素馅,那个捏着狗爪印的自然是阿茫专属。

西市口的槐树下果然支着陌生摊位。北地药商正在展出一株七叶龙胆,围观人群发出啧啧惊叹。阿茫突然蹿到药筐前,爪子拍打着某个不起眼的麻布包。方七杀解开系绳,几颗干瘪的暗红果实滚落掌心。

"这是..."药商瞪大眼睛,"漠北的火棘子?这狗儿怎会认得?"

方七杀抚过阿茫头顶的旋毛,想起去冬猎户们抱怨老寒腿发作时,黄狗总往他们酒壶里丢些野果。他摸出怀里的铜钱:"这些我全要了。"

归途时,搭链已塞满乡邻硬塞的物件:李货郎新编的狗窝草垫、赵铁匠打的青铜铃铛、还有王嬷嬷托带的五毒香囊——说是挂在观门能驱蛇虫。阿茫的项圈上多了串彩线缠的流苏,走起路来叮咚作响,那是卖头花的小媳妇们合力编的。

夕阳西沉时,方七杀在溪边浣洗新买的药碾。阿茫趴在老柳树下,爪子按着只拼命挣扎的草虾。道士掬起一捧溪水泼过去:"放了它吧,明日给你炖鱼汤。"黄狗委屈地呜咽一声,终究松开爪子。暮色里,草虾划出的涟漪与远山炊烟融成一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