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人寻了处僻静军帐,开了灵禁、屏退左右。
“道兄是何时晓得的?”康大宝说话时候语带萧瑟,双眉紧蹙,面上表情复杂到无法言述。
帐中的清风阵掀起微风,拂过秦苏弗的发梢,碎发从他面颊上轻轻擦过的同时,一缕暖阳从帐顶琉璃帛上斜照下来,这丝光晕似也眷恋他,贴在其身上,风吹不散。
“陌上公子人如玉”这句话,用在其身上确是极为相称。
康大掌门从前不晓得羡嫉了多少回这位亲近道兄的俊秀面容,而今再看,便算心境较之从前长了不晓得多少,心头也还是渗出来一丝艳羡。
“我本以为,老弟会与我一般,难得糊涂的。”秦苏弗声音低落,满是疲惫。
康大宝面色一松,支吾应道:“本意如此,但.”
秦苏弗却抢声言道:“我猜应是裴老弟身故了,是也不是?”
“.”
只见康大宝缄默不言,面上露出悲色,秦苏弗便就不再追问,他只叹了一声,便就合目言道:“你那徒儿与他母亲,太像了。我初见面时,便就心生异样、久久不忘。
且每逢我登门时候,裴老弟又一概推脱不见,长此以往,如何不晓得?毕竟我这辈子,就只做过这一遭。”
康大宝闻声,目中倏地现出痛色,而与此同时,裴奕疲惫的声音偏又浮在其耳边:“师弟三岁丧母,继母诞幼弟过后,待我与仲弟愈发苛刻,亲父不管、宗族未顾。
六年那年冬,天大寒,大凌河冰层厚过五尺,幼弟害疾、高烧不退,家中无财、寻医不得,继母便唤我出外凿冰求鲤,烹羹为幼弟驱疾之用。
饶是身披布衿仍寒风刺骨,连凿三日不得鲤,我亦大病,父仍不管,继母仍打骂不断。当其时,是才过四岁的仲弟到了族中百家门前一一叩首,万般艰难之下,才求得回来一罐热粥为我续命。
此后父母照旧少有过问,我与仲弟向来只有杂粮野菜果腹,偶遇得族中良善发些善心,才能勉强饱食一顿。这等境况,要直到师弟七岁登仙,拜得师父门下,我与仲弟际遇方才好转。
仲弟无有灵根、不得修行,却因我之故得了宗族各家攀附,良田大宅、金银子女,也算安稳。就是师父带师弟我暂离宗门时候,我也未有忘记将仲弟一家带在身边。却不想这一回,却是害了仲弟、弟妇。
确儿降生次年,我与师父路中窥得灵机,留下凡人队伍去寻宝物。却不料是遭了三个伤重的邪修算计,临时起意、调虎离山,要将裴、李二家凡人化作疗伤资粮。
当其时,只几息间,即就伤亡百人,惨声可怖。这时候,却是有一修士仗义出手”
康大宝记得当时裴奕言到此处的时候声音一顿,又低沉言道:“秦苏弗持鉞相帮,诛杀邪修、救了满场人命。
然他也不想自己激战之中中了对面邪修的绮罗散,驱散不及,紧急之下,只得要寻妇人解散、免得媚毒浸心。弟妇因此被其掳走,仲弟勇毅、未做退缩,但拦阻之际却被法鉞腾起时候的锐光擦过,尸骨无存.”
“然秦苏弗或是顾及名声、或是心头有愧、或是还心存善念,未有将目睹此事的一众凡人灭口。不过他却是未料到,裴家小宗家主年年登山为我送春菜冬果,撞见过一回秦苏弗与我们论道,将他这神仙面容、记在了心头。”
裴奕抬眼将目光投在了康大掌门身上,怅然一叹:
“这事情我要他万不可对人言,便连师父那里也未讲过,免得他老人家徒增烦恼。师兄当也是有一回路过山都岗时候,才遇得了这心系故土的老儿寻掌门告状,晓得了这等恶事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