野、袁二人骇得倒吸一口凉气,恨不能与魏古一道生出冷汗来。毕竟后者便算阵道造诣冠绝门中一众小字辈,但到底不可能是那等凶兽的对手。
便算整个重明宗中,除了康、蒋二人之外,也当无有人能匹敌这品阶的妖兽。
魏古解释时候面色仍旧煞白:“连信符都不及发、好在秦世伯正带兵在侧、闻了动静,过来相看时候见了师弟我打出来的那面六叶青莲道旗,这才有命回来。”
一旁二人皆是神情肃穆,感慨着魏古运道还真是不错,竟然遇得到秦苏弗出手相救。
不过这魏师弟也不知是艺高人胆大还是为了凑足筑基善功发了狠,居然前行得这般远。
要知道,这一回韩城岳家因了这些年失势过后,遭了费家不少打压,一咬牙可是领了先锋差遣、率着其下附庸担了大半死伤。
而秦苏弗作为岳家嫡婿,自是要带着一营州兵在后应和。
魏古居然能撞得到他们,岂不是都凑到了先锋左近了,这可远远超出了众位师长所定的范围。陷了不少同门、又累得各位师长又欠下一份人情,魏古便是寻得了不少蓝雪蛤,这番回宗过后,怕是也要遭好一通训诫。
袁长生现也无暇替这师弟担心,他只一面凑到一旁与一位同门师侄裹伤,一面开口言道:
“这寒鸦山脉绵延数道,各处凶险不一。咱们平、斤二县处当年多有山蛮各部立根经营,平戎一役之时,沈灵枫总管又带兵屠戮、设立兵寨,监管一阵,是以哪怕过了二百余年,妖兽照旧不强。
然毗邻洪县境这山麓却是不然,当真十分凶险。
只这么月余下来,仅是身故的同道便就已过两千之数,可这路才走到了一半,且梳理的恶地也难稳当,也不晓得过后会不会往复。”
“袁师弟,蓝灵蛤可凑足了?”野平水甫一见得魏古这般下场,当即便就失了自满之心,再不敢说那些“我自在前”的大话。
袁长生颔首应了,淡声道:“掌门师伯与我们定下的数额确实够了,还稍稍超出,若是其余几位师兄弟未寻够,还可分他们一些。”
“那便返程吧?”野平水收起手中短斧,提议言道。
“待魏师弟再歇歇吧。”袁长生又安抚了一阵身旁的后辈,看向蓝灵蛤的时候,心头又生出来几分担心。
说是要歇,其实也不过只过了一袋烟的工夫,众修正待要拔营而走,都已各自驾起飞舟,却见得从后来了一道灵光。
甫一近了,便就能看得清其实是一艘金角飞舟。那飞舟见了重明宗队伍慢了下来,继而一个长大修士从舟上下来,疑声问道:“长生,你怎的也在此处?”
袁长生见得秦苏弗也是一惊,忙躬身拜道:“世伯安好!晚辈等这便要返程了。”
“是进来寻什么灵物不成?”秦苏弗猜测问过,继而又道:“我这舟中有一头二阶极品的完整风灵豹尸身,还有各阶二阶妖兽十余头,一阶妖兽成千,灵药数百,你自登舰看看可有要取用的吧。”
袁长生与秦苏弗交际不多,盖因后者自与岳家凑到一路过后,便就再难与重明宗一众世兄弟走得太近了。
袁长生只在几处难过时候才见得了这位世伯,且也无有单独相处时候、几可称得未有交际。而今一看,方才晓得门中师长所言不假,这位秦世伯当真大方。
只是袁长生却也不是个贪心之人,便就出言推辞了。
秦苏弗见状也不多问,又出声道:“你们是要返回后阵么?我这营州兵伤兵颇多,也需撤后休整,你们便随我飞舟一道回去吧。此地凶险,有我在总要稳妥许多。”
众人眼神一亮,想着有秦苏弗一路照拂,确要安全许多,袁长生也不推辞,当即拜谢:“那便多谢世伯了。”
这一路上却算不得十分顺遂,中途遇到了三五回二阶妖禽。野、袁、魏三支人马合拢过后便算不惧,但定也要折损些性命。
特别是袁长生麾下的寒鸦山乡兵,人数虽众,素质却是良莠不齐,死伤定是小不了的。
但随着秦苏弗的金角灵舟便就无有这烦恼了,后者甚至都不消自己出手,典军府下的那几名筑基修士便就能扫平障碍。
只是行到一半就需得分路了,秦苏弗这番还急需复命,且也不愿与一众世兄弟面前露面,省得有邀功之嫌,便就又遣了一位黄面筑基带着重明队伍回归后阵,交付在康大宝手中。
秦苏弗为人四海不假,可康大掌门又哪是个吝啬之辈?这黄面筑基自是得了丰厚感谢,临走时候笑容灿烂、浑如稚子。
只是待其走后,康大宝面色便就倏然冷了下来。
野平水与魏古茫然不知,还以为是因了魏古这一回折算门人过众,恶了自家掌门,当即噤若寒蝉,不敢开腔。
却只有袁长生当即会意,递出一只装满了蓝灵蛤的灵兽袋,交付到康大掌门手中。
后者也不说话,一探过后,方才长出口气,继而交待言道:“长生与我来,你们二人先带人下去,静待安排。”
他一开口,小辈们自是恭敬应了。袁长生心头焦急难耐,却又不敢开口,只低头随着自家师伯掠过一个个矮帐,来到了后阵这种最为华贵的一个军帐之中。
这军帐占地颇广,里头还燃着一汪刚引来的二阶地火,甫一进入其中,袁长生便被这火气灼得面皮一痛,直待他灵诀一掐,将法衣灵禁激发过后,方才舒服许多。
地火中间的半空上浮着一尊丈高丹炉,诸位才寻到了各样灵物的袁、蒋二位师叔,段、明二位师兄弟尽都面色铁青,围在体型胖大的栾供奉身侧,以为护法。
后者的面色照旧凝重,手中指决换了又换,快到袁长生都辨识不清,只见得阵阵残影。
随着最后一道玄奥的指决合拢,帐内翻涌的赤焰将锦帛上的灵禁炙烤出琉璃纹路,丹炉炉身上镌刻的十二道黄光符咒被地脉毒火舔舐得忽明忽暗。
炉盖每震颤一次,缝隙里溢出的药香便能稍稍腥臭硫磺气,亦能惊得下方岩浆炸开朵朵红莲。
栾供奉表情严肃至极,青筋暴起的手掌悬空掐着控火诀,全然不顾其身上的极品法衣袍角都已被迸溅的火星烧出蜂窝细洞。
倏然,他脖颈绷得笔直,冷汗刚沁出皮肤就化作白雾蒸腾,一声轻咳吐出恶气,不但令得下方的袁长生面露痛色,连丹炉炉耳悬挂的玄铁铃铛都被其震得绽开蛛网裂痕。
“怎这般久?!!蓝灵蛤来了吗?!!”
康大掌门被喝得半天脾气都无,当即将一袋蓝灵蛤尽都倒了出来。不消栾供奉催使,他便晓得处理这味灵材。
只见得他戟指一挥一点,这些丑物便就发出惨嚎,继而身上蓝文与毒囊便就抽离出来,融成一滩灰色灵液,缓缓往丹炉凑近。
袁长生也是入品丹师,看得出自家师伯虽然手法照旧粗糙,但却处理灵材却是一气呵成、几无阻断,晓得当是以强横的神识强行促成此事,便就暗暗心惊。
毕竟依着他的在各路典籍上所见所闻,这当是连寻常丹主都难做成之事。
然而帐中人等却都无心思为康大宝这神识感慨,只见得他在灰色灵液外头附了一层灵力光团,避免其遭地火蒸腾成汽、径直灌入了丹盖的细缝之中。
栾供奉见得此景,神识一查炉中境况过后,整个人即就明显的松弛了许多。不过他照旧不开口,只是与康大宝微微颔首。
后者面色一松,语气仍旧未有转好,只沉声与身侧的袁长生交待一声:“出帐过后,传谕那些还散在外头收拢玄煞续炁丹丹材的师兄弟,要他们可以回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