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可是真正的天下名门,漫说你爹这小门小户,便是我们颍州费家也远比不得。你去了那里,只消好生修行、余皆不管。只要发愤、结丹成婴皆非不可肖想。”
“孩儿是想,若是去了韩家,怕是没有家中好耍,”康昌晞口中这实话甫一出口,便就被其母有些不悦地瞪了一眼。
这孩子朝着阿娘讪讪地笑了一阵,随后才又解释言道:“祖父母殡天太早,父亲自幼失怙亦能成就一番事业,儿子自小受名师教导、阿娘疼爱,没道理做不成父亲能做成的的事情。”
费疏荷摇头一叹,淡声道:“尽说些蠢话,你父亲如若能早些拜得在名师门下,现下说不得都已成金丹了,哪消.”
这话说出来有些露骨,更对已故的何掌门大为不敬,费疏荷言到一半便就反应过来,朝着康昌晞又嘱咐一声:
“近来事多,你无事便就安心在山中修行,莫要再遇上个什么杀人不眨眼的老东西了,再骇得你这老娘把心肝都跳出来。”
“秦世伯家中二郎近日要寻我来寒鸦山中耍一耍.”康昌晞话才说到一半,便就见得费疏荷面色一沉,旋即解释道:“事前便就应诺好的事情,确是不好爽约。大丈夫一诺千金呐阿娘。”
“大丈夫?懒得管你,去便去吧。”费疏荷语气不悦,背身走出数步过后,却又返身回来:“临行前通传一声,要嬷嬷与你一道出去。”
康昌晞哪里肯干,忙推脱道:“孩儿有小奇兄长护着呢,嬷嬷还是留在阿娘身前,好生伺候才是。”
“那便算了,我去与岳氏去信,要她也叮嘱她家二郎近来事多,莫要出门。”
康昌晞闻言面色倏然一变,忙不迭小跑一阵、拦在转身要走的费疏荷身前,讪笑言道:“嘿嘿,阿娘这又是做什么?阿娘闭关这般辛苦,孩儿哪还能忍得阿娘寄书,全听阿娘的便是。”
费疏荷瞥了自家儿子一眼,只觉这言语动作都是眼熟,足愣了几息过后方才恍然。她将亲子打发走后,方才淡然一笑:“当真是一模一样。”
————大凌河
河面浮动着细碎月光,碎银般的光斑被暗流揉成千万缕丝绦。
两岸老柳垂下焦枯的枝条,在夜风里轻叩水面,惊起三五只萤虫贴着波纹低旋。上游漂来半截竹筏,被青荇缠住筏尾,载着几片褪色的红纸灯笼残骸,在洄水涡里打转。
水面突然窜起银鳞,泼喇声惊碎了倒映的圆月,待波纹平复时,只剩半片鱼尾搅动的残影。倏然,河中长的几丛长杆芦苇簌簌作响,一只修长的夜鹭的长喙刺破墨色水面,叼起串水珠坠成的银链。
猎手未能等到安享美味,一道金箭便就破空而来,这一阶上品妖兽还未觉痛,胸前的白羽便就被染做赤红,这夜也不晓得是因何无有反应,只见得它遭此重创、仍旧讷讷地死命衔着已然入口的灵鱼,带着一并落入了一支戴满了蛇纹手环的粗壮臂膀上头。
这臂膀的主人正落在河道中央的一艘雷火船上,此船是重明盟从万宝商行新购得的,据传是由元婴大宗鲁工派门下分支所制,算得一样不错的二阶灵具。
船上附有一阶斗战机傀三十六具、一阶弩炮六门、一阶射星弩三架、一主一副两道雷雨阵法皆为二阶,启用时候,寻常筑基难挡。
若是船上再有那么一二真修坐镇,怕是不惧这左近几州九成以上的筑基势力。
阳珣便是这船上坐镇的真修之一,只见得他将夜鹭口中不知名的灵鱼掷在脚下,仔细将手中夜鹭满身白羽揪了干净,才随手递予身侧扈从、小声交待道:“交给古庖师认真烹了,算好时候端到贺家主舱内。”
扈从恭敬应了,阳珣则是快步行到了主舱室,轻叩房门:“贺家主可安歇了?”
话音刚落,房门上头灵禁一闪,兀自打开。阳珣看得到贺德工正在门口笑脸相迎,当即告罪:“又来叨扰贺家主了。”
“阳佰将哪里的话,先请入座。”
贺德工让开身位,阳珣不摆半点前辈架子,身子一倾微微行礼过后方才随着前者一道入了舱室。
入目一看,舱室里头陈设简单,一床一案一蒲团虽都是法器,却也只是寻常货色,与贺德工这贺家家主身份却是有些不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