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要是真和周公子有什么生意要谈,却挨她如此啰嗦,他的正常反应应该是恼羞成怒才对。
最开始的几年,税雪台亲自带他,忍不住上手替他修改策划案的时候,燕恒灿就喜怒无常的,十分厌恶被她当作小孩子。
即使事情过去这么多年,有些刻在骨子里的东西也是不会变的。
可眼下的他却急于自证,直觉告诉税雪台有问题。
燕恒灿黑沉的眸子瞥向商旭,后者撇开脸,根本不敢与他对视。
商旭:燕少,不是我不想帮你,这次委实爱莫能助了!
饶是我天大的本事,也不可能在这么短的车程里,煞有介事地编出一个周公子这种等级会心动的案子!更别说糊弄老夫人了!
我们通宵整理出来的那些东西又不能用!全是些让周家占大头,就差没把“好处费”印上边了的项目,老夫人又不是傻的!
要是真把那些端出来,想跟周公子抢人这事不就暴露了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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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怎么,不演了?”税雪台笑了,“难不成都是些白送的项目,见不得人是吗?”
燕恒灿抿紧了唇不说话,商旭冷汗涔涔,实在也不知道怎么圆。
暴怒的震声响彻大厅,税雪台一掌将紫檀木桌拍出了惊堂木的效果。
“燕恒灿,你答应过我什么!”
“妈,当心别伤着手。”燕恒灿说,“……周公子还在呢。”
“你还知道丢人啊?!”见他顾左右而言他,税雪台眼睛都要喷火了。“你敢不敢亲口承认?你和周公子素无来往,约他干什么?想让人家把明悠还你?你怎么那么贱?!”
“是,我贱。”
燕恒灿嗤笑一声,都懒得辩驳了,爱怎么想怎么想吧。
反正人家说什么她信什么,他这个陪了她几十年的儿子,还比不过她认识几天的小白脸就是了。
在税雪台怒批儿子的时候,作为客人的周清涵既不劝话也不回避,甚至低头玩起了手机。
屏幕停留在与明宛的聊天界面上,周清涵弹琴般的手指摁在“按住说话”上,他却不说话,差不多了就松开。
燕家的家丑全被他录了下来,发送出去。
【对不起宛宛,我不是想伤害你,只是觉得有些事你有权知道。】
【我没关系的,谢谢你,周公子。】明宛回得很快。
【我让你伤心了吗?】
【不,这些事我知道比不知道好。】
【你真坚强……真希望我们都有美好的未来。】
【那你呢,周公子,你打算怎么办?你和明悠还好吗?】
【我不知道哪里出了问题……明悠天天咒我死,只恨那天没能撞死我,她说要是撞死我,燕恒灿一定会救她的……】
【别放在心上,她和燕恒灿都是疯子,那些事情八成都是他们设计我的。为的就是让我走投无路,乖乖做燕家的金丝雀,生下孩子过继给明悠,这样他们就能结婚。】
【宛宛,别那么想……不要在气头上轻易下结论。或许这其中有什么误会。宛宛那么好,他不可能一点都不动心的。】
【谁稀罕呢?误会?我可没有比现在更清醒的时候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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后来周清涵再发来什么,明宛看不见了。
世界在她眼中糊成一片,出租屋里回荡着垂死挣扎般的抽噎声。
她倒在地上蜷成一团,眼前一阵黑,一阵白,心脏在绞痛,她站不起来。
收到录音的时候,刚开始她毫无感觉,甚至还笑出了声。
她不禁为自己的薄情点赞,庆幸自己足够清醒,没有陷得太深。
从前也是这样,憧憬燕恒灿的同时也不耽误她磕他俩,撇开她的立场不谈,她希望明悠和燕恒灿都能幸福。
可跟周清涵聊天之际,她通过自己打出来的字再次确认现实,也再次面对自己的心情。
刹那间她醒了,她突然间明白:这些日子以来,令她挣扎的,抵触的,贪婪的,到底是什么。
眼泪在那一刻决堤——她明白自己真的爱了,且永远得不到。
脑海补刀一般走马灯花地浮现过往种种,吃醋暴怒的他,拥抱餍足的他,嘴硬心软的他,眼神温柔的他……
不!!
明宛抱住自己的头,满眼绝望。
她疯了!她的记忆为了抚平她的伤痛,已经开始生成不存在的记忆了!
现实明明在这里,就在她手中,就在这段录音里,从始至终,她都只是明悠的影子罢了!
【“你敢不敢亲口承认?你和周公子素无来往,约他干什么?想让人家把明悠还你?你怎么那么贱?!”
【“是,我贱。”】
“……贱的人是我。”
明宛痛苦地合上眼,一遍又一遍地回放着那段录音,企图对抗仿佛篡刻在记忆里的余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