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就如我们所知,路易十四的思想并不如这个时代的人们受到历史的制约,大会战中,他只是不愿意徒然地为利奥波德一世与奥地利牺牲法兰西人的性命,但若是——这场战役他是主导,他绝对会尝试着乘胜追击,就像是一群狮子追赶着成千上万的野牛,看上去十分冒险,但事实上,野牛巨大的身躯,尖锐的牛角,坚硬的蹄子——并不与它们的头脑与天性相配,它们跑起来的声势浩大,但也就是声势浩大,并不能对狮子产生任何直接的威胁。
狮子也许会被野牛踩踏,顶飞,造成伤害,甚至死亡,但这不是改变,野牛不会去吞噬狮子,可狮子永远都会去捕猎野牛。
路易十四就有心让意大利变成这样一头狮子。他们为何迟疑,只不过奥斯曼人依然虚张着过往的功勋,所以他要做的也只是在膨胀的假象上戳出一个口子,让那些人看看里面只不过是一片空洞,好让他们鼓起勇气来——现在就是时候了。
西西里岛的人们按照约定,在密探与巫师的帮助与指导下,焚烧了成百上千吨的小麦、橄榄油与数之不尽的军需物资,他们之前一直表现的十分温顺,如此一来,让留在西西里的奥斯曼人措手不及,完全没有准备的他们羞恼成怒,有些在天色未央之前就开始了杀戮与纵火,有些则集合士兵,预备在天明后逐一将本地的贵族与官员拘捕起来,继续勒逼税金与收成。
只是他们没有准备,西西里人却有准备。
巴勒莫家族的士兵与雇佣兵,连同城内的民众,在街头奔跑着,在巷子里埋伏着,在宅邸里固守着,奥斯曼人的数量固然大于他们,但在天空重新变得明亮之前,皇室蓝与金百合的旗帜在港口高高扬起。
一直守在钟楼的巴勒莫家长看到法国人的舰队,就不由得双膝发软——一来他年纪大了,二来他何止是之前的一夜未眠,他的两个儿子紧紧地搀扶住了他,他倚靠在他们身上,听到炮声隆隆,等他喘息了一会,再看去的时候,皇室蓝色与乳白色,深红色的潮水正已经漫入了从码头延伸出去的大街小巷。
有了法国军队的加入,巴勒莫的局势顿时向着西西里人倾斜,奥斯曼人的士兵在占据优势的时候格外凶残,在落于下风的时候又格外脆弱,一见到大势已去,他们竟然纷纷逃跑了。
如果这种事情发生在法兰西,路易十四倒是要为这些溃兵烦心,不过既然是在西西里,啊,西西里的民众可不是在几百年后才开始变得彪悍起来的,他们之前之所以保持沉默,忍受屈辱,既是为了与朋友的约定,也是因为当时的奥斯曼土耳其的大军的确不是他们能够抵挡的。
——
“但父亲,”科隆纳公爵忍不住问道:“您怎么知道利奥波德一世会欺骗默罕默德四世,让他以为我们的舰队还在大西洋呢?”
“如果不是这样,默罕默德四世如何会愿意做这个急先锋呢?”路易十四举着一艘小木船哄着坐在他膝盖上的小公主——不久之前她还只是科隆纳公爵之女,将来最好也不过是个郡主,现在却可以正大光明地被称为意大利的安娜玛利亚。
安娜玛利亚这个名字听起来有点累赘,因为科隆纳公爵一心想让女儿继承母亲的名字,这点在欧罗巴并不奇怪——但路易不赞成,玛利这个名字来自于圣母玛利亚,在象征美好、神圣的同时,也有苦难之意,于是在妥协之后,又加上了小公主母亲的名字,变成了安娜玛利亚。
不过宫廷里的人只称小公主为玛利亚女士。
在圣战结束,科隆纳公爵正式加冕为意大利国王,并为自己的妻子加冕之前,她还暂时不能被称作大公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