路易耐心地解释说:“你们也许觉得,英国人会因为我手持亚瑟王的遗物而动摇,至少那些苏格兰人一直在祈求亚瑟王重新回到大不列颠,但不说我是一个波旁,就算是亚瑟王真的从阿瓦隆回到了英国,那些红头发的凯尔特后裔真的会愿意重新拥护一个一千年前的国王吗?他们已经不需要国王啦,查理二世如此,亚瑟王也是如此。”他轻声说,而后看向维萨里:“这就是凡人与巫师最大的不同了,”他和蔼而又冷酷地说道:“巫师们依然停留在梅林的时代里,凡人们却已经走到了距离你们很远的地方,你们珍而重之的东西,早就被我们弃之如敝履了——若说有什么不容他人质疑的王者之剑,诸位,往外看,我的舰队,我的火炮,我的军队,这些才是我的圣剑与骑士。”
“不过你们的努力也不说是完全白费。”路易又说道:“我听说有一些英国巫师也来到了布列塔尼,他们似乎想要在我们彻底地征服布列塔尼之前找回梅林与亚瑟王留下的圣物。”
“您说得我都有些不确定了,”维萨里先前都有些脸色发白,现在总算恢复了一点,他应该料到他的国王总是会有点异乎寻常的想法,而且他总是那样骄傲,从他还未亲政,毫无力量的时候就是如此——他也略有听闻,曼奇尼家族曾有意将他永远地留在里世界,但最后还是被他说服的事儿——想必曼奇尼的大家长后来必然懊悔万分,他们放出了怎样的一头巨兽啊:“如果那些人也有同样的想法……”
“他们的想法或许会和您一致,”路易像是被逗笑了:“都是巫师么,可能要再等上一百年,巫师才会放弃原先那种凡是巫师必然高凡人一等的想法呢。”
维萨里犹豫了一下,“陛下,我可以问您一个问题吗?”
“请说。”
“在您的设想里,巫师会有怎样的一个结局呢?”
路易沉吟了一会:“简单点说吧,维萨里,”他说:“巫师们对我来说,就和洛林,阿尔萨斯与布列塔尼的凡人,还有胡格诺派教徒一般,是需要修剪的枝条,我不希望你们妨碍到别他植物的生长与繁衍,但也不希望你们的生长与繁衍受到多余的破坏,总有一天我的国家里,每个具有不同信仰与理念的人都能平和地相处,你们也应当如此——虽然鉴于巫师的微妙性,你们也许会有很长一段时间要和凡人处在两个维度里,但等等吧,会很快的,你们也会成为一个……普通的民众。”
“听您那么说,我真不知道是该高兴,还是该悲哀,”维萨里说,他已经意识到之前自己犯了一个大错——他在里世界受够了苦,但还是不免受到它的影响,才会以为一柄假造的圣剑能够影响到国家与国家之前的博弈,正如路易十四所说,现在已经不是梅林的时代,在火枪与火炮前,就算是圆桌骑士与亚瑟王也是不堪一击——而没有力量的人发出的声音总是最微弱的,他的傲慢已化作了无尽的沮丧,因此也没有对国王的预言发出什么质疑之声:“您是说以后巫师也会成为凡人吗?魔法会消失?”
“魔法也许不会消失,”路易说:“但只要凡人的力量能胜过魔法,就足够了,就像是现在的人会畏惧士兵手中的火枪,却不会畏惧士兵那样,那时候巫师也不过是拥有合法武器的平民罢了,人们惧怕的从来就是特权,而非某个,某类人。”
“我现在有点好奇了,”维萨里喃喃道,在国王投来询问的眼神时,他说:“如果当初您留在了加约拉,巫师和凡人又会走往哪里呢?”
路易想了想,“我不能确定,但我觉得,那大概不会是什么好事。”
……
路易与维萨里不知道的是,距离他们千里之外的地方,也有人提出了同样的问题。
巴士底狱被黑暗笼罩,若有似无的血腥气从阴寒的地窖攀援而上,一层层地直到最高处,如伦敦塔,最高处关押着最尊贵的囚犯,迄今为止,还只有一个,他或说她曾有个邻居,是可敬的约克公爵,但自从约克公爵被他的兄长查理二世赎买回去之后,这里就只剩下了一个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