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若是他们要观察的是个公主或是郡主呢,就像何塞那样,他们会端详她的身段,远胜过她的脸庞,因为一个王后,王太子妃是否能够生育远超过她是否拥有一张漂亮的面孔,他们会细细品味她走动的姿态,从密密叠叠的裙摆下窥视她是否有个丰满的臀部,她的胸膛是否足以负担得起一个婴儿或是更多婴儿的索取,他们甚至会收买她的侍女,让医生嗅闻她的私物,来确定她是否已经有了做母亲的准备……

别笑,诸位,也别谴责,在十七世纪,婚姻的真谛还是如上帝所说,是为了人类的繁衍,这点远在爱情或是政治之上,这也是为什么,一旦男方,或是女方确定不能生育,无论是为了什么,他们的婚约都是不成立的。

而且在一门婚事中,哪怕是已缔结了婚约,只要没有同房过,一样可以被解除——路易十二就是以此为理由宣布他与第一个妻子婚约无效的,哪怕法兰西的让娜哭叫着他们一晚上同床了三次——好吧,这个话题最好还是不要继续下去,但何塞,这个十三岁的男孩确实是抱着一个严肃并且端正的态度来看大郡主的。

大郡主转过头去的时候,那道令人不快的视线马上消失了。

“我是西班牙的国王卡洛斯二世,大郡主,”卡洛斯二世说,他控制住颤抖的手,脱下帽子,向大郡主行了一礼,他从来没有那么高兴过——他是说,他的癫痫已经被治好了,不然就凭刚才那股悸动的情绪,他就得发病,倒在地上滚来滚去,口吐白沫:“我没想到会这样快地见到您,殿下,这是一桩多么值得庆幸与喜悦的好事,就像是鸽子降落在圣以西多尔(马德里的守护圣徒)的面前,给他带来美与智慧的光芒似的。”

大郡主有点吃惊,也许是因为卡洛斯二世给她的印象已经落入低谷,虽然他过于直接的赞美在凡尔赛宫显得粗俗又无礼,但他看上去确实与那个连依靠着自己的双腿行走都不能的痴呆有着天壤之别:“您的话让我感到万分荣幸,”因为之前知道侍女伊娃被西班牙人截住了,有了准备,她也能从容地直视卡洛斯二世:“但陛下,请允许我重复之前的话,伊娃是我的侍女,她来凡尔赛不过一个多月,她并不能认出这里的每个人,我为她的鲁莽与无知向您忏悔,”她握起双手:“陛下,如果您愿意接受,就请把她还给我吧。”

“当然。”卡洛斯二世想也不想地回答,他正要继续说些什么,却听到了一声嗤笑。

“等等,”那个人越过了大郡主,挡在了她和卡洛斯二世之间:“我们或许应当感谢您的宽容,西班牙的国王陛下,”那个年轻人怀抱着手臂,昂着头,笑吟吟地说道:“但您的侍从之前说,要伊娃女士的丈夫,兄长或是父亲来向您们道歉,或是接受你们的决斗邀请,您们才愿意释放这位无辜的女士……”

“您是谁?”何塞问道。

“我是费迪南·德·美第奇,”年轻人说:“我的父亲是科西莫三世。”

科西莫三世,托斯卡纳大公,托斯卡纳公国不是一个强大的存在,但位置很关键,何塞迅速地做出了判断,“看年纪您不是这位女士的父亲,那么您是她的丈夫?”

“不。”费迪南摇摇头。

“那么您是她的兄长?”

“也不是。”费迪南拖长了声音,慢悠悠地道。

“那么您以什么身份来为这位女士发声呢?”

“以爱人的身份。”费迪南大言不惭地说,他向伊娃眨眼睛,伊娃瞪了他一眼,要知道,她刚才就打算用实际行动告诉这些西班牙人,无需兄长,父亲或是丈夫,她就能和他们决斗,任何一个人——如果她是那种手无缚鸡之力的普通女孩,早在那一刀劈过来的时候去见上帝了。

她也看到了大郡主身后的那些年轻人,虽然从路易十三时期巴黎就不允许公开决斗了,但这种干巴巴的条令丝毫不能对血气方刚的年轻人形成妨碍,他们随身带着刀剑,火枪,就不是用来做摆设的,但首先走出来的竟然是费迪南,出乎她的意料,不过她一点也不觉得费迪南对她有意,费迪南和其他男孩那样,眼睛里除了大郡主外就没有别人,何况是她,她不是妄自菲薄,但让·巴尔为她送行的时候就说过,巴黎或是凡尔赛,就算是要做爱人,也是要看身份和地位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