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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威廉·佩恩坐在房间里,法国人没怎么苛待他,这个房间原本属于一个军官,整洁,但也舒适,甚至称得上有点奢侈,因为路易十四对他的士兵,将官们一向十分亲近,所以若是你在军队里,除了饷金,总还会有各种福利甚至免费的补给品,所以柔软的床单和毯子也好,陶瓷的茶具与餐具也好,宽大的扶手椅也好,都不需要主人花钱。
窗台上还摆着一罐子海芋花,这种花在海边非常常见,形状优美,花朵洁白,它让小威廉想起了自己的妻子。
真可笑啊,在他和妻子在一起的时候,他想的只有他的国家和父亲,现在他失去了国家与父亲,想起的却只有妻子。
他已经知道伊娃同意来见他了,所以门扉被推开的时候,并不意外。
伊娃是被抬进来的,她幸运地没有发热,但失血过多还是不免让她变得异常虚弱,她的父兄和朋友都不赞成让她来见小威廉,但她还是来了。
他们是相伴了多年的夫妻,今天相见,却像是一对陌生人,伊娃看着小威廉,小威廉也看着她,从她灰白色的面孔一直落到腹部:“孩子,”他问:“还在吗?”
“还在。”伊娃说,居然一点也不意外,或是气恼,她对他的爱,仿佛在那一晚就伴随着鲜血流淌干净了。
“他是个顽强的孩子。”小威廉欣慰地说,他是否犹豫过,在他发现自己的妻子可能让他们的计划毁于一旦的时候?后来他想,他应该是没有的,他忠于自己的国家与国王,他将来的妻子也必然是个虔诚贞洁的英国贵女——他没想到事情的发展竟然完全不如他的想象,他和他的父亲都失败了,而且直到现在,法国人也没有让他写信给亲友,要他们赎还自己。
旺多姆公爵称他为奸细。
他抬起头:“如果是个儿子,就叫做威廉,这是我和我父亲的名字,如果是个女儿,就叫做阿米莉亚,这是我母亲的名字。”
伊娃微微挑起一边的眉毛:“我想我没听错,”她慢慢地说:“你是在给这个孩子取名字?”
“法国人已经决定要处死我了,”小威廉理所当然地说:“我不知道他们是否允许我见你第二面,我当然要先给我的孩子取名。”
伊娃露出了不可思议的神情:“但你应该还记得,那晚你毫不犹豫地想要砍断我的脖子吧。”
“我只能说我很遗憾,”小威廉平静地说:“我不能让我们的计划出现一点差错。”
伊娃嗤笑了一声:“计划?你是在说你那些根本不算是什么秘密的秘密吗?”她满意地看到小威廉的眼中射出了刀剑般的锐利光芒:“你是不是还暗中嘲笑过我们的国王陛下,以为他会将一群不安分的畜生放在心腹之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