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是如此,尊敬的陛下。”传染病学家不无遗憾地说道:“显然这个恶魔并不曾回到地狱中去——依然有人掌握着它,并且将它释放出来了——陛下,我请求您邀请国际医学组织的危急疫情专项小组前来撒丁,我们需要他们的帮助,因为自最后一个罹患该疾病的人痊愈之后,世界上仅有4个地方还保存着这种病毒,其中的3个地方保留着制造疫苗的技术资料与相关设备——如果他们能够提供帮助,我们可以节约下大量的时间,撒丁在一个世纪前就消灭了痘病毒,现在不仅普通人对此一无所知,许多医生也是仅闻其名,不见其身。——在确认感染的一个星期内注射疫苗才能遏制住烈性痘病毒的危害,过了这段时间,现有的任何医学手段都将无济于事,唯有看病人自身的免疫能力是否足够强悍才能决定他最后的生死存亡,不过如此的话,将会有百分之三十到百分之四十的死亡率,剩下的人也会因为种种并发症而造成流产,失明,失去听觉,肌肉扭曲与麻痹……等后遗症,最轻微的遗留症状也会毁掉患者的面容与身体上大部分健康的皮肤。”
朗巴尔夫人与女王陛下交握的手指已经紧张的发白,但她们两个毫无所觉。
如果有人愿意为撒丁的王储以及公主殿下,亚历克斯与罗莎丽娅此次出行绘制一份视察路线图的话,他会发现,这条路线基本囊括了西撒丁最为重要的15个地区——9个沿海港口城市以及6个担负一定区域商品流通的中心城市,它们之间连起的线路恰好可以成为一个尖角向左的横置“v”字,而这些出现了疫情的城市就在v字的尖端两侧,而亚历克斯一行——罗莎丽娅,费力,维尔德格等人所在的港口城市恰好处于尖角顶端。
她们的独生子陷身于几乎是有人类历史以来就存在的可怕疾病中,而出生在四十年以内的他们根本没有接种过痘病毒的疫苗——他们对此毫无抵抗能力。
两架通体被涂成铁灰色的大型直升机飞过了圣乔治海军基地军官宿舍的褐色平屋顶,在月球寒冷的反射光下在毗邻士兵宿舍的空降训练场上投下长长的影子,然后越过波光粼粼的海面——在圣乔治号的飞行甲板上你可以从墨蓝色的云层中轻易地看到它们的警示灯,事实上它们距离甲板上的人群尚有1000英尺之多——光线柔和的泛光灯照亮了整个降落场,甲板上的停机坪边界灯与瞄准点灯分别发出明亮而不刺目的橙黄色与亮白色光。
很快,一道蓝色的笔直光柱投射下来,这是直升机的导航灯,它在直升机短暂的盘旋飞行中打着圈,扫过甲板上每一个人的面孔,让他们的面孔发青,瞳孔闪亮,在主甲板、飞行平台和舰桥上的接受了特殊指示的军官和士兵,全副武装的,在升降扶梯和前舱处设了岗的海军陆战队队员们,以及王储,公主殿下和他们的随同人员无不如此,他们表情僵硬,纹丝不动,稍微昂着头看着天空,就像是一群期待着食物从天而降的还魂尸。
第一架直升机的螺旋桨还在空中划动的时候,第二架直升机的起落架就触到了甲板,这种直升机横向交叉布置的双旋翼特别的长,沉重的狂风逼迫着人们在靠近它时不得不低头,弯下身体,这让它比其他的直升机来更为巨大且令人敬畏;由于发动机安装在机身上方,座舱内可利用空间增加一倍。可容纳1名驾驶员和8名乘客。最大速度超过213公里小时。假如一切顺利的话,他们将在黎明来临之前跨越2个城市,降落在位于西撒丁边缘的一个封闭式私人疗养院里,王储与公主将在那里注射疫苗,度过15天的观察期,检疫期的20天,才能正式返回撒丁首府。
罗莎丽娅被嬷嬷们披上了一件轻暖的斗篷式大衣,被簇拥着登上了第一架直升机,身边除了3个圣殿骑士,她的监护人伊诺,还有安托,剩余的3名圣殿骑士将和亚历克斯,费力,维尔德格坐在第二架直升机上——亚历克斯与市长与海军基地的司令官的道别异常简单,只有握手,以及说了一声“再见。”
不管怎么说,无论理智是怎样告诉人们在瘟疫逼近城市的时候两个硕果仅存的撒丁王位继承人留在这里是多么的不智,又是对现在的局面何等的无用与碍手碍脚——他们没有任何权力直接插手市政府的操作;而在经过王室顾问审核之前,更绝对不能轻易地对任何一件事情发表任何意见,尤其是现在,一个表情,一个手势都有可能会掀起轩然大波的敏感时刻——但情感总是让人们在这种混乱与不知所措时刻渴望一个有力的支持,哪怕只是一个还不曾戴上王冠的国王,或是一个并不怎么熟悉与了解的公主。
做出这样的决定,对于女王陛下也是非常艰难的——即便她很清楚,亚历克斯的生命并不像普通人类那样脆弱易逝,但这并不能成为一个母亲放任儿子沉溺于明知的危险中的理由。
第三十五章 圣杯(16)
注:上一小节已经增加至3500字。
直升机在银白色的海面上稍作盘旋,就开始缓缓爬升,基地,以及城市很快成为了数百根光亮线条中的几个大小不同,深深浅浅的方块,他们需要越过一片面积广阔的丘陵地带,才能掠过另一个城市边缘地区的上空到达另一个城市——前者是瘟疫肆虐的最为疯狂与广泛的一座,如果不是有着可以在高空壹千英尺左右行进的交通工具,就算是边缘,也是人们所不愿接近的。
最初的时候,罗莎丽娅还饶有兴趣的努力向外看着,这还是她第一次乘坐直升机——两个嬷嬷将她挤在当中,半强迫地阻止这种她们看起来相当危险的动作——不过大约只过了十几分钟,她就无趣地缩回到嬷嬷们舒适的怀抱中去——她所能看到的永远只是一片低矮的、由南向北延伸的丘陵,无论是辽阔绿地,葱茏树木,忽隐忽现的溪谷,还是迤逦而过的葡萄园,都被黑夜的衣幅紧紧地遮盖着,而昏暗与扶摇不定的直升机里也不可能看书,螺旋桨与发动机发出的噪音也太过有规律了——喃喃的抱怨了几句,罗莎丽娅垂着头开始打盹,一个嬷嬷解开她的斗篷式大衣领口的扣子,把她的头安放在手臂之间,而另一个嬷嬷则将她的脚放在自己的膝盖上,伊诺将一张柔软异常的天鹅绒毯子小心翼翼地裹在她的身上。
他凝视着自己的被监护人,毯子一直被拉到少女的耳根,她只露出一点玫瑰色的嘴唇,与鼓鼓的桃色面颊,被直升机的劲风拂乱,还没有来得及梳理整齐的蜜糖色卷发一缕缕地流淌在鲑鱼红色的天鹅绒毯上——这种颜色是宗教仪式上常用的,机舱内藤黄色的灯光为所有的东西都镀上了一层薄薄的金,罗莎丽娅横卧在两个黑衣白头兜的嬷嬷中间,面孔与身体微微向内侧去——这幅景象犹如一幅文艺复兴时期,充分使用了光线与阴影,色彩浑厚,细腻写实的宗教画。